众人一听有歇脚的地方,精神稍振。
吴用忍着剧痛,用他那怪异的八字脚勉强挪近两步,喘着粗气赞同:“天……天王哥哥所言……甚是!宋……宋押司……义薄云天……定……定能相助!”他说话都带着痛楚的颤音。
众人再无异议,强打精神,辨认方向,朝着郓城县艰难行去。
为免引人注目,在离城不远处,寻了个僻静角落,互相帮忙,将身上破败带血的衣衫尽量整理,用薄雪草草清理脸上血污。
吴用忍着痛,努力想走直些,奈何胯下剧痛难当,那“八字脚”无论如何也收不拢,只能作罢。
公孙胜也被众人强行按着,收了那神神叨叨的姿态。
一行人如同逃难的难民,终于摸到了位于郓城县郊的宋家村宋江庄外。
庄门紧闭,四下寂静。
晁盖示意白胜上前叫门。
白胜压着嗓子,对着门缝低声呼唤:“宋押司!宋押司!故人来访,烦请开门!”
不多时,庄内传来脚步声,门闩轻响,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庄客探出头来,借着门缝透出的灯光,看到外面一群形容狼狈、面带血污的汉子,吓了一跳:“尔……尔等何人?”
晁盖上前一步,低声道:“劳烦通禀……宋押司……就说……东溪村晁保正……来访……”
庄客听到直呼主人名讳,不敢怠慢,说了声“稍候”,连忙关门进去通报。
片刻之后,庄门“吱呀”一声大开。
一个身材不高、面皮黝黑、眼如丹凤、眉似卧蚕的中年汉子快步迎了出来,正是郓城县押司宋江!
他满脸堆笑,口中热情招呼:“哎呀呀!不知晁天王驾临,宋某有失远迎,恕罪恕……”
话未说完,借着门内透出的明亮灯光,看清了晁盖一行人的模样,宋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化作一片惊骇!
“嘶——!”宋江惊得倒退半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声音都变了调:“天……天王哥哥!这……这是从何说起?!你……你们如何落得这般……这般田地?!快!快请进庄!快!”
他瞬间意识到事态严重,也顾不得许多礼数,一边连声催促众人进庄,一边急急吩咐身后跟出来的庄客:“快!速去准备热水、干净衣衫!再去城里买金疮药!快!要快!此事绝不可声张!”
宋江吩咐完转念一想,此事不简单万不能走漏了风声,又道:“等等,我亲自进城里买!”
宋江一边说,一边亲自上前,小心地搀扶住摇摇欲坠的晁盖,触手只觉得他身体冰冷,气息微弱,心中更是骇然。
他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吴用那怪异的“八字脚”和惨不忍睹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瞬,饶是宋江城府深沉,此刻脸上也只剩下震惊、关切与难以掩饰的忧虑。
他一边引着众人往庄内僻静处安置,一边压低声音急切问道:“天王哥哥!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将你等……伤成这般模样?”
晁盖靠在宋江肩上,艰难地喘息着,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苦涩,声音细若游丝:“公明贤弟……一言难尽……今日…”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宋江连忙拍抚其背,连声道:“哥哥莫急!莫急!到了小弟这里,便是到家了!天大的事,先治伤要紧!快扶天王哥哥进去躺下!”
他心中虽惊涛骇浪,但动作却无比利落沉稳。
庄内顿时忙碌起来,灯火通明。
宋江揣了些散碎银子,离了大院,急匆匆往县城生药铺去置办金疮药。
行至半路,忽见前面一人影,缩颈藏头,鬼鬼祟祟,不是别人,正是衙门里同僚张三。
宋江心下一疑:“这厮今日不去应卯,在此做甚?”
便悄悄坠在后头,只见那张三七拐八绕,竟一头扎进了一条小巷子,那巷子深处,正是宋江典下小院,安置着阎婆惜的所在!
宋江心头“咯噔”一下,如同塞了块冰,脚步放得更轻,闪身躲在巷口一堵破墙后头。寒风卷着雪沫子,直往脖颈里钻,冻得人牙关打颤,他却浑然不觉,只拿眼死死盯住那紧闭的院门。
但见张三到了门前,并不叩门,只左右张望一番,做贼也似。接着便听得他压低了嗓子,对着门缝里唤:“我的亲亲!开门则个!”声音又腻又滑,如同沾了蜜的油糕。
院内寂然片刻,旋即响起一阵细碎脚步声。门“吱呀”开了一条缝,先探出半张脸来。正是那阎婆惜!
只见她乌云髻儿蓬松松挽着,斜插一支赤金压发簪子,想是方才焐在被窝里才起来,脸上脂粉未匀,却更显脸如三月桃花,暗藏着风情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