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玉城答道。

　　蝶裳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

　　这个玉城，未免太淡定了些。

　　“早摊牌也好，省的你一天到晚心里惦记着。又想跟人家在一起，又因为觉得对人家不坦诚心里过意不去。你这样反反复复的，对你和龙马都是折磨。”

　　玉城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倒酒。

　　蝶裳看了他一眼，觉得今晚的玉城跟平时不一样，说话格外痛快，还一针见血。

　　她顿时哑口无言，半晌只说出一句：“你这么一说，我更觉得自己渣了。”

　　玉城吓了一跳，安抚道：“你又没劈腿，隐瞒也是有难言之隐，说渣也谈不上啦……”

　　“恋人之间本来应该坦诚的，结果我瞒了他那么多……”蝶裳本来情绪就不好，此刻更陷入自我厌弃中。

　　玉城连忙转移她注意力：“那他的反应呢？你说完以后，他是什么反应？”

　　蝶裳想了想。

　　“没看出什么反应。”

　　玉城：“……”

　　他看了眼蝶裳，神情一言难尽，果然一到龙马身上，蝶裳的智商就不稳定了。

　　你就没看出龙马很想留你吗蝶裳……他淡定是想告诉你他可以接受你啊……

　　“你过去，跟他说过些什么？”蝶裳突然问道。

　　“嗯？”玉城看她一眼，“没什么，只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他了。”

　　看蝶裳眼神，玉城继续解释道：“我跟他说你过去是一名士兵，作战很勇敢的士兵，我当时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蝶裳：“……”

　　“也说过你还跟巫女学习过，穿着日本巫女传统的白衫红裤子，射箭很好。除了这些，其余的就没有了。”

　　玉城本来跟蝶裳建立契约关系的时间也不长，他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蝶裳沉默。

　　玉城继续说道：“越前挺意外的，他没想到你还能当一名战士，毕竟你过去给人的印象还是一个教养很好的优雅淑女的样子。”

　　蝶裳沉默不语，良久她轻轻的笑了笑。

　　“果然，还是有出入的吧。”她不是什么淑女，也不是乖巧娇柔。

　　想了一下，蝶裳拿起旁边的小酒杯，把玫瑰酒一饮而尽。

　　玉城看着她不说话。

　　“我很久之前，总觉得他应该会和樱乃在一起。”蝶裳看着天上的星星突然说道。

　　玉城扭头看她。

　　“那时候觉得樱乃性格温柔，又那么喜欢龙马，以后如果龙马成为职业选手，不管是在日本还是在美国，樱乃一定都会好好照顾他。”

　　“怎么样，看樱乃现在的样子，你还会觉得樱乃适合龙马吗？”玉城笑眯眯的问道。

　　蝶裳抬头看着星星不言。

　　“为此，那时候我和樱乃说，或许她是对龙马来说很特别的人。樱乃记住了那句话，总觉得是我抢走了龙马。”

　　“嗯，龙崎教练的孙女，这个身份是够特别的，龙崎的确因此沾了不少光得了不少接近龙马的机会，”玉城接茬继续说道，顿了一下，他说，“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过去樱乃不管做什么你都不回应？”

　　他还记得，蝶裳和龙马交往之后，樱乃依然能若无其事的给龙马送饭团，单独给龙马做网球饭团给他吃，一点都不避嫌。但对这些，蝶裳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格外对龙崎樱乃手下留情。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蝶裳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多少……有点羡慕她。”

　　“一个在爱中长大的孩子，父母悉心照料教导，奶奶宠爱，有知心的朋友，平平稳稳的念书上学，有喜欢的男孩，这样的人生，我真是羡慕她。”

　　所以总是心软，总是觉得，这样的家境走出来的孩子，一定善良温柔。你看，龙崎教练之所以屡屡给樱乃和龙马创造机会，也是因为自己孙女喜欢龙马。她努力满足自己孙女的愿望。

　　那么多人都在爱着她。这些是她蝶裳没有的，她很羡慕。

　　“你这人也是奇怪，别的女孩看到自己情敌活得幸福快乐，都是想要毁灭，你却是想着去保护情敌，真是个怪人。”

　　“也难保她如今这样不是因为我的存在。”蝶裳中肯说道。打破规则的后果……

　　“就别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了，”玉城瞄她一眼，已经开始恨铁不成钢，“路都是自己走的，善恶也是自己选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蝶裳不答。

　　玉城看不惯她这消极的样子。

　　他转而问：“以后呢，以后打算怎么办？跟龙马摊牌以后，有没有其他的计划？”

　　“不知道，还没有打算，”蝶裳抱臂，觉得风有些凉了，“应该会去其他地方吧，跟以前一样，到不同的地方去看看，继续流浪。”

　　玉城一愣：“你不打算留下来？”

　　他忍不住看了眼手机。

　　“没有留下的必要。或许回来看看，长住就算了。留在这的意义……已经没有了。”

　　这话听得玉城挺受伤。

　　“怎么着，我在这里也对你没一点吸引力吗？你留在这，多少我们也有个照应啊。”

　　蝶裳淡笑着扭头看了他一眼。

　　“还是算了吧。”

　　玉城沉默。

　　“你就这么觉得，龙马如今不会接受你吗？”他问道。

　　蝶裳看着夜空，她轻轻的眨着眼睛，有些酸涩。

　　“我杀过巨人，打过架，坐过监狱……我不敢抱有希望。”

　　“那都不是你的本意。”玉城再次反驳道。

　　“但是做了就是做了，已经不能改变了。”蝶裳微微闭上眼睛，她的情绪有了些起伏，她深呼吸了几下调整情绪。

　　玉城知道她的难过。

　　可能别人无法理解，但对蝶裳来说，无法干干净净的像一个普通且优秀的女孩那样站到自己喜欢的男孩面前，这一直是蝶裳的一个心结。龙马怎么想的不知道，蝶裳自己就过不去这个坎儿。

　　犹豫许久，玉城轻声问道：“你过去，有没有想过和越前的未来？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离开校园依然在一起的生活？”

　　蝶裳已经闭上眼睛，她怕自己流眼泪。听到玉城的话，蝶裳并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她笑了。

　　“想过。”她说道。

　　“我曾经想过，如果龙马去美国，成为职业选手，我就努力去考麻省理工学院，给我三年的时间，我会去努力。我也会认真去看他比赛，给他加油。甚至更远的结婚，有我们的孩子，我都这样幻想过……如果，我和他没办法走到最后，我也会祝福他，然后友好的和他道别。”

　　“总之，绝对不是我当初做的那样。”她轻声说道，依然闭着眼睛。

　　绝对不是当初那样，她盯着龙马受伤的眼睛，在那个获胜的黄昏凛冽的说：龙马，我们分手吧。然后不敢再看他惊痛的眼睛，强迫自己转过身离开。她一心一意想给他最好的爱，结果后来给他伤害的也是她。

　　“不是你的错……”玉城轻声说道，不知如何安慰她。

　　“我有时候，很后悔答应他的告白，”她低声说道，“那时候我还没有能和他长相厮守的底牌。如果不答应，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那样他应该会一直快乐，而不是因为和我分手被其他人悄悄议论。”

　　她知道，她不辞而别后，一定会有人问龙马。

　　那时候，他应该很难吧。

　　“但是……我又特别感激能够遇到他，”蝶裳微微笑了笑，“我从不后悔来到这里。”

　　她睁开眼睛看向星空，眼睛浮起一层淡淡的雾。

　　“因为遇到他之前，我始终都是被人逼着往前走，做着我不想做的事。遇到他之后，我终于去主动做决定，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想去保护他，不管我能不能做到，我都愿意去为他冒险。”

　　蝶裳又在玉城家里住了三天。

　　自那次夜晚聊天后，玉城又开始了忙碌，没有时间陪蝶裳，当然蝶裳也不需要他陪。玉城也并没有催她去见龙马，只告诉蝶裳，就当在这里休息休息，之后是去是留，还是她自己决定。

　　他吩咐了阿姨多给蝶裳做一些小点心，也给她备了几件衣服，让她就拿这里当家，千万别跟他客气！

　　因此，白天玉城去上课，蝶裳就在他的大宅子里。晚上玉城回来也不会跟她多聊，打过招呼后就回自己的房间忙，忙着期末考试。

　　蝶裳也不怎么外出，她更多的是在露台上呆着，一呆就是半天。因为玉城说龙马每次来都会坐在这里，蝶裳也就喜欢这。玉城说龙马总是坐这把摇椅，蝶裳也坐在这里，闭着眼睛蜷在椅子上，似梦非梦的。

　　玉城家里的阿姨一开始很忧心，跟她说哎呀小姑娘你要出来透透气啊，老是不动会很闷啊。后来玉城悄声嘱咐阿姨随蝶裳心意，阿姨就不说了，只轻手轻脚的给她送上小点心和茶，又轻手轻脚的离开。有次蝶裳听阿姨和玉城说，哦呦这个小姑娘有心事哦，这么瘦我给她做点好吃的。

　　也是很热心肠的阿姨了。

　　而这一天，蝶裳听到了开门声，她知道是玉城回来了，也没有起来。玉城也没有上来，蝶裳跟玉城的确是不怎么客气的，兴许是因为两人都是异乡人的缘故，如今出乎意料的多了很多家人般的熟稔。

　　她躺在摇椅上看着星空，看久了有些昏昏欲睡，就倒在摇椅上假寐。因为最近活动得少，蝶裳也很少吃东西，精力也不大好。

　　她当真有些睡了过去，心里暗自叹息，果然回来和龙马在一起不久，她的睡眠又恢复了一些。国中时候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就在蝶裳睡得有些迷糊时，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她被人打横抱进怀里。

　　动作轻轻的，生怕吵醒了她似的。

　　蝶裳已经忍不住开始皱眉，她以为抱她的是玉城，心里下意识的开始抗拒。眼还没睁手就开始推人，呢喃着：“我自己走，松手。”

　　她听到头顶一声叹息，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也收紧了些。随后一道声音响起：“别动。”

　　蝶裳身体一僵。

　　她刷的睁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离自己不远处的那张脸。

　　龙马正低头看她。

　　“外面这么凉你竟然还敢睡在那里？”龙马一边低声说着又收紧了些力道，但声音很低很轻。

　　蝶裳依然处在震惊中，根本说不出话。

　　她怔怔的看着龙马，而龙马神色自若，步伐沉稳甚至都没有声音，一路抱着她从露台下来又穿过走廊朝卧室走去，房间里的灯不知道为什么熄灭了，只有月光透进来。但龙马途中丝毫没有走错，完全是轻车熟路。

　　他没有抱蝶裳回这几天蝶裳住的房间，而是去了另一间。进门，里面床铺什么都是整理好的，床头的灯光微微凉着。床边还放着一个球包，半开着。

　　龙马把人放到床上。

　　蝶裳一碰到床，腿就蜷曲起来，事实上她的整个身体都微微弓着，睁大眼睛看着龙马，还没有完全消化龙马来到这里的事实。

　　龙马坐到床边看她。

　　他没戴帽子，一头墨绿的长发慵懒的搭在额前，穿着一身的运动服，清爽又利落。

　　见蝶裳不说话，龙马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怎么了，见到我这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