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亦沉声附和:“史教师所言极是。此等妖人,须得小心应对。”
应伯爵见两位豪杰如此谨慎,嘿嘿一笑:“两位英雄!论疆场厮杀,刀枪棍棒,莫说一个应花子,就是一百个捆一块儿,也不够二位塞牙缝儿的!”
他话锋一转,透着股子泼皮无赖的狠劲儿与下作:
“可如今是咱在暗,他在明!怕他个鸟毛灰!哥哥且宽坐,花子这便去丽春院、醉仙楼走一遭!把三十二坊七十二楼的老鸨龟公都发动起来!”
“月姐儿的‘癸水红’给爷凑上几大桶!用过的‘月布子’给爷搜罗几十条!时辰尚早,再去寻几十条乌皮老牙狗,现杀取血!狗鞭子也留着,腌了给两位豪杰泡酒壮阳!”
“老子倒要看看,这妖道被这污秽腌臜玩意儿当头一泼,他那劳什子妖法还灵不灵光!他若能在这秽物堆里放出半个妖屁来,老子把头拧下来给他当夜壶使唤!”
应伯爵这番话说得唾沫横飞,只把那污秽之物形容得活灵活现。史文恭与武松这两位顶天立地、刀头舔血也面不改色的豪杰,光听着,便觉得一股子隔夜泔水混着铁锈的腥臊恶臭扑面而来!
两人那铁塔般的身形竟不由自主地矮了三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都有些发青。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默然无语,鼻翼翕动间,仿佛真真切切闻到了那令人作呕的污秽腥气!
大官人听罢,又对史文恭、武松细加叮嘱,务求周全,这才微微颔首,沉声道:“如此甚好,你等且去布置,务必隐秘周全。一有异动,即刻报我。”
三人领命,各自分头行事。
安排停当,大官人略整衣冠,踱步出了前厅,向后院行去。此时已近冬至下午,天光虽亮,却透着股子清寒。只见月娘、金莲儿、香菱儿、桂姐儿并孟玉楼几人,早已收拾得钗环明丽、锦袄生辉,在廊下等候多时,预备着一同去城外西门家祖坟祭祀祖宗。
“官人来了。”月娘见了他,忙迎上一步,面上带着主母的端肃。其余众妾也纷纷敛衽见礼。
“嗯,都齐了便好,莫误了时辰。”大官人目光扫过众人,神色沉稳,并无多言。
一行人登上了那辆宽敞富丽的青幔大马车,蹄声嘚嘚,驶出清河县城。
车中暖炉熏香,女眷们低声细语,大官人则闭目养神,心中仍在盘算着公孙胜与生辰纲之事。
不多时,车驾抵达西门家祖茔所在。大官人当先下车,抬眼望去,心中却不由得微微一顿。此地景象,竟与他记忆中大不相同了!
但见坟茔周遭,原本那些杂树荒草、乱石土埂,竟被清理得一干二净,辟出好大一片平整地界。
四周围起了半人高的青砖矮墙,墙内遍植了松柏冬青,虽是寒冬,倒也苍翠。
更奇的是,坟茔左近,竟还倚着地势,起了一座小巧玲珑的亭台,飞檐斗拱,漆色尚新。亭旁引了一弯活水,堆了几块玲珑山石,俨然成了个小小的花园景致。
月娘见他目光逡巡,上前一步,温声道:“官人,前些日子你被官家封了显谟学士,奴家就想着这好消息该告知祖宗才是,来此后想到祖宗清冷,妾身便自作主张,着人将这里略略收拾了一番。”“砍了些碍眼的杂树,清了荒草,又修了个小亭子供歇脚避雨,想着四时祭祀,官人也好有个清净坐处。不知……官人意下如何?”
大官人目光落在月娘脸上,拍了拍她的小脸带着赞许:“嗯,你有心了,打理得甚是齐整。祖宗泉下有知,也当欣慰。”
说罢,他整肃衣冠,率众女眷上前。香烛纸马、三牲六果早已由下人备好,陈列在坟前供桌之上。
大官人亲手拈香,对着西门家先祖的墓碑,端端正正拜了下去。香烟袅袅,纸灰飞扬,他口中念念有词,无非是祈求祖宗庇佑家宅平安、财源广进之语。
只是在他俯首叩拜之际,无人瞧见,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淡漠的微光,心中暗道:“西门氏的列祖列宗……今日我既借了你家这名号香火,在此诚心拜上一拜,供上些香火血食,也算是还你们这因果了。”
祭祀已毕,众人登车回府。
回到府中,月娘便捧着厚厚一摞礼单迎了上来:“官人,这些日子并今日冬至各府衙、商铺、亲友送来的节礼,都已登记在册,请过目。”
大官人就着门廊下的光亮细细翻看起来。但见那礼单上名目繁多:绸缎、皮货、山珍、海味、金银器皿、时新果子……林林总总,五花八门。
月娘对大官人低声道:“官人,这些物件儿,若都折成现银,怕是不下千两之数了。”
大官人微微颔首,面上并无多少喜色。
月娘又道:“只是这些日子的接待宾客的流水宴,请曲,再加上祭祖、府中上下打点、还有预备晚间家宴,开销也是不小。妾身方才与库上对了账,如今库里存着的银子,加上官人前些日子带回来的那些,拢共还有四千两出头。”
“不过,应付年节一应开销、人情往来,应是尽够了。待过了年,几个铺子的流水续上,妾身这心里,也才算真正安稳下来,不慌了。”
月娘说着,白皙的鹅蛋脸上露出一丝当家主母特有的、精打细算后的踏实笑容。
大官人听着,心中暗道:“四千两?你便觉得安稳了?月娘啊月娘,若让你知晓那地窖深处还埋着十万两见不得光的雪花银……怕是立时就要慌得你连算盘珠子都拨不利索,晕死过去了!”
可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