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细眼沉吟了片刻,突然又摇了摇头,推翻了自己的话:“不对,李老头不行。他无依无靠的,咱们拿不住他。万一他拿了钱跑了,或是到了京里乱说话,咱们可担待不起。”
他顿了顿,继续道:“得找个有家有室的。咱们现在毕竟是给锦衣卫做事,手里捏着他的家人,他才不敢乱来”
张富贵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两人凑在一起,窸窸窣窣地商量起来,声音压得极低。
但他们聊了几句,又觉得在台下说话风险太大,干脆一起爬上了高高的望台。
天气渐冷,按照规矩,本该是一人望风,一人在望台下的小木屋里躲风,轮流替换。
但此刻,钱财火热,这点寒风倒也顾不得了。
至于都躲在木屋里?他们可不敢。
前些日子,就有别处的瞭手玩忽职守,导致电报过站无人接收,足足耽搁了两个时辰。
巡视的旗尉发现不对,直接从附近的妓窝里把那两人逮了出来。
王佥事亲自用电台往京中请了军法,第二天,那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便以军律当众砍下,还顺着沿线所有的电台展示了一遍。
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给锦衣卫做事,就是这样。
借了这身皮,在乡里,连地主说话都得好声好气;又有八钱的月银拿着,比县衙里的差吏都体面。
受点风吹日晒,算个什么事?
就是这位王佥事,别看他面皮白嫩,平日里说话和和气气,出手也大方。
但听说……当初那两颗人头,就是他亲自监斩的。
……
但这些都与两人毫无关系,目前,他们最首要的,便是是聊清楚这五两银子到底如何安排。
聊了半晌,总算有了个章程。
张富贵忽然又想起一事,他碰了碰刘细眼的胳膊,压着嗓子问:“你说……这事办妥了,咱们是不是也得给王头送一份过去?”
刘细眼愣了一下,随即摇头:“算了吧。你看王头那气派,年纪轻轻就是佥事,家里能缺咱们这点东西?他赏钱都那么爽快,不像个贪财的。”
“糊涂!”张富贵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缺不缺是一回事,你有没有这个心,是另一回事!”
他凑到刘细眼耳边,声音更低了。
“这叫‘人情’!咱们送的不是银子,是忠心,是让王头知道,咱们是他的人,办的事让他放心!”
见刘细眼还有些犹豫,张富贵干脆抛出了自己的“见闻”。
“我可听说了,万全都司那边的瞭手,正打算凑个份子,给他们的旗尉准备节礼呢?。”
“也就是我们大同府这边没个遮奢人物牵头,这才无声无息。”
“但别人不送,我们得送!”
“不然这活计,不用搬不用扛,只是风吹日晒的,凭什么就能拿八钱银子一个月?你心里能踏实?能睡得着觉?”
张富贵一番话说得刘细眼茅塞顿开,连连点头。
两人又凑近了些,就着呜咽的风声,商议起那份上贡的章程。
寒风从望台的缝隙里呼啸而过,卷起呜呜的声响,将他们细细碎碎的话语,一并吞噬。
而那面代表着“千里传音,军国大事”的红色令旗,不知何时已被风卷成了一根细棍,却也无人在乎。
(附图,示意这段电台路线在哪里,铺垫太久,你们可能忘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