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展,从你说的这些菜式来看,你母亲尤为擅长小煎小炒,调味上擅用红油,酸、甜并重,偏甜口,这比较符合大河帮一带烹饪特点。”周砚说道。
“大河帮?”钱思远看着他。
“所谓大河帮,也就是长江上游江津、合江、泸县、宜宾、嘉州一带,这里受明清战乱影响较小,是四川土著保留的比较多的地区,在饮食、文化、语言上都保留许多纯正的东西,比较喜欢吃糯米就是一大特点。”周砚解释道。
在四川话中,嘉州话就是比较特别的存在,是比较纯正的四川方言。
结果现在反倒最不像四川话。
别说外地人了,嘉州人一开口,四川人听了都打脑壳。
周砚大学时候有个嘉州室友,其他两个蓉城本地室友,都说愣是在大学四年多学了一门外语。
这梗把周砚这个外地人笑疯了。
钱思远听得连连点头,这么说来,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基本验证了他之前的判断,他母亲的老家应该在嘉州这一带。
周砚看着他接着说道:“钱先生,我认为你母亲做的菜,应该是受到了美国的食材和调料限制,影响了她的发挥,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还擅长做什么菜?或者说记忆深刻的家乡美食?”
“这话我母亲还真说过!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她说‘这洋鬼子的地方,啥子都没得,影响老娘发挥!’”钱思远眼睛一亮道,说完他自己也笑了,眼底是深深地怀念。
他又认真思索了一会,抬头看着周砚道:“我想起来!有一回她给大家做面条吃,吃到一半,突然说在她家乡,大家吃一种鱼,把骨头去了,撕成长条,然后像面条一样吃,没有骨头,吃起来太爽了!
我记不得那叫什么鱼了,但记得她说长得和蛇很像,长长的,滑滑的,一度成了我的童年阴影。
我觉得很恐怖,把蛇撕成条条,然后煮着吃,听着就特别黑暗。”
“临江鳝丝?!”周砚眼睛一亮,直接站了起来。
破案了!
蛇一样的鱼,那可不就是鳝鱼吗。
嘉州以吃鳝鱼闻名的,只能是临江鳝丝了。
煮熟的鳝鱼剔骨成丝,然后再进行二次烹饪,以类似水煮鱼的方法烹煮,成菜满满一盆的鳝鱼丝,夹起来确实如面条一般,大口吃着,没有骨头,各位鲜嫩爽滑,味道极佳。
当得起一个‘爽’字!
不说嘉州,就算整个上河帮也没有比这更有名的鳝丝吃法了。
“临江鳝丝?”钱思远也跟着站了起来,看着神情略显激动的周砚问道:“临江是地名?在嘉州?”
“临江鳝丝啊!我还吃过呢!”林志强也有些激动,本来他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周砚把思路一改,竟然真给他找对方向了!
“没错,我认为你母亲说的那个鱼是鳝鱼,将鳝鱼片成丝,然后烹煮成菜的做法,是嘉州临江镇的特色,临江鳝丝相当有名,且极具地方特色,但在那个年代,应该还没有广为流传。”周砚点头,“所以,我认为她是临江人的可能性不低。”
“临江、临江……”钱思远来回踱步。
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个将地点明确到乡镇的,而且听起来非常有可信度。
临江镇,听起来多么别致的一个地名。
一想到母亲可能出生于那里,他此刻内心激动,又有点紧张。
说起临江,周砚想到的除了临江鳝丝,还有孔派。
孔派发源于临江,祖师爷孔瑞就是临江的,师爷孔怀风和师叔祖孔庆峰从临江走出,都是做临江鳝丝的好手。
就连他师父,做的临江鳝丝也是极好的。
周砚记忆里,有年过大年在他师父家里过,吃的便是临江鳝丝,味道相当惊艳。
这时代的野生鳝鱼,可不是后世养殖的能比的。
“能确定吗?”钱思远还是忍不住抓住了周砚的手,声音微颤,眼眶已然泛红。
“这种事情,我没法跟你保证和确定。”周砚摇头,接着道:“不过我师父的临江鳝丝做的极好,要不我去请他来给钱先生做一份,看看和你记忆中母亲说的是否一样,心里有点底了,再去临江寻亲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