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周砚只当听个趣闻,作为视频的补充,并未放在心上。
可从师父嘴里听到这事,正在经历这个时代,感受就有些不同了。
川菜的传承以及发扬光大,靠的不正是这批无私奉献,打破家传私授传统的大师们吗?
肖磊笑着摇头:“当年我也觉得师叔差点格局,但后来想想倒也能够理解,孔派姓孔,本来就是他们孔家家传的手艺,一个家族安身立命的资本,一代代传承下来。
后来孔庆峰坚持从孔家后人中挑选了几个收为徒弟,悉心培养。”
“成就如何?”郑强问道。
“都未成大器。”肖磊道。
“我就晓得!”郑强得意地笑了,“还是我们师爷有先见之明!要是坚持家传,我们孔派的手艺怕是不出三代就失传完了。”
肖磊笑着摇头道:“你们这个师叔祖,上了年纪之后,和你们师爷的关系倒是慢慢缓和了。可能是他也意识到自家这些后辈之中,实在没有能把孔派技艺完全传承下来的。
虽然没再收徒,但也不再对自己的技艺藏着掖着,和你们师爷在乐明饭店联手授课,这七八年下来,倒也教出了不少青年厨师成才。
前几年你们师爷身体抱恙,去饭店后厨的次数渐渐少了,是师叔祖撑起了烹饪培训班的授课,办得有声有色,教出了好几位二级厨师。
靠着这些年的突出贡献,在你们师爷去世之后,他也成了嘉州厨师界备受尊敬的孔二爷。
我这些年也去拜访过他几回,每次他都会拉着我讲做菜,实打实的教了我不少真本事。”
说着,肖磊顿了顿,看着郑强道:“说起来,你师父拜访的次数应该比我都多,之前他考一级厨师的时候,还专门回来找师叔请教,回去一把就过了。”
“那次他回来找我喝酒,还跟我说,这师叔是越活越明白,越来越像师父了,说以后对他要更尊重一些,过年过节都要去拜访,当师父一样孝顺。”
“你刚刚那些话要是被你师父听到,怕是要遭收拾。”
郑强不笑了,嘴巴微颤,苦着脸道:“师叔,你下回能不能先说结论啊?这不是坑我吗……”
周砚闻言忍不住笑了,看着郑强揶揄道:“郑师兄,师伯下次回来,可能会好好关爱你啊。”
“使不得,使不得啊师弟。”郑强连忙道:“今天这话你就当没听到啊,回头师兄请你喝酒。”
他师父虽然不会开除他,但亲表叔抽起他来简直毫无心理压力,他都三十了,还被他拿鞋抽的满街跑。
周砚咧嘴笑:“你放心,我的嘴包不牢的。”
“好兄弟。”
“啊?你不对劲!”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骑车来到了老乐明饭店。
原来的招牌已经摘了,现在挂的是《嘉州饮食公司技术培训基地》的牌子。
“黄叔。”肖磊熟络的和看门大爷打了个招呼,领着周砚和郑强把自行车推进院里。
“这里就是以前的乐明饭店的,原来这一片平房都是,有雅座和包厢,后来因为太过破旧,就搬到了现在的乐明饭店去,两层砖木结构的楼房,装潢升级,酒席摆起也更大气。”把自行车停在院里,肖磊一边带着他们四处转,一边给他们介绍道:“这边闲置之后,改造成了技术培训基地,专门用来培训嘉州本地的青年厨师。”
“师父,当年你就是在这里学的厨?”周砚问道。
“对,十五岁我就来了这里,后来跟着你师爷一起去了纺织厂食堂,一呆就是二十多年。
当时你师爷待了三年就被调回了乐明饭店,我只能两头跑,一边在厂食堂后厨做大锅饭,闲暇时间就来找你们师爷继续学手艺。
那时候还买不起自行车,工资又低,全靠两条腿来回,一走就是两个多小时。
我最期待的就是周六,晚上那顿饭一做好,我就往嘉州走,天擦黑前能到乐明饭店的宿舍,你师娘晓得我要来,还会给我留饭。
吃完我就开始练颠锅、刀工,师父靠在院角的躺椅上,时不时提点我两句,要是讲了三道还做不好,他就会抓起放在一旁的鸡毛掸子抽我。
当然,我也不傻,他撵我就跑,等他撵累了我再凑过去,这时候师父的气也消了大半了,鸡毛掸子落在身上不痛不痒。
我还会配合的喊两声,师娘看不下去了,就会出来护着我,说我还是个小娃娃,反倒把师父骂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