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黄四郎?”周砚看着这个和黄鹤有七八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黄鹤他爹黄四郎了,确实是张记的长期合作伙伴啊。
“太好了!”黄四郎拍手,又连忙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几分声音道:“钱我明日让我老表来周村拿肉的时候一并送来,这份契约书你瞧瞧,没问题就签了吧。”
“黄老板,我做人做事你晓得的,不需要整这些,我说了嘉州城卤牛肉只卖你一个人,那我肯定不会卖一两给嘉州其他酒楼、饭店。”张淑芬没接那契约书,表情严肃道:“我虽是女人,但一诺千金。”
“要得!我信得过你。”黄四郎把契约书收起,又和张淑芬把卤牛肉的价格确定,便转身上了马车离开。
“妈妈,我饿了。”
“我也饿饿!”
两个小萝卜头跑了过来,仰着脑袋冲着张淑芬喊道。
“走嘛,妈妈带你们去买米花糖吃,家里给你们留了个卤猪蹄,中午热一热好吃得很!”张淑芬一手牵起一个,冲着周毅笑道:“我带娃儿去买菜,你先收嘛。”
“要得,我把东西装好了,就来接你们。”周毅憨笑着点头,把砧板和菜刀往一旁的平板马车上装。
“买米花糖去了~”两个小萝卜头甩开她的手,在石板路上开心地跑着。
张淑芬脸上带着笑,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一路上和小贩们熟络的打着招呼,在豆腐摊前停下买了一块豆腐,鱼贩子那里挑了两条鲫鱼,和商贩讨价还价,不一会手里就提满了菜。
周砚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跟着往前,嘴角跟着上扬,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可真漂亮,也是个活泼爱笑的女子。
这时候的老周家,生活富足,日子还挺好过的。
周砚走着走着,恍若一脚踏空,眼前骤然一黑。
画面再度清晰时,夯土墙上一行猩红字幕:
1937年8月16日,夜
“你一个杀牛的,拿什么去抗·日?你连枪都没摸过!你……你走了,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房间里传来了女人的抽泣声。
周砚将视线从墙上移开,便看到张淑芬泪流满面的捶着周毅的胸膛。
周毅还是那身短褂,身上背着一个包裹,神情已然没了前些日子的憨厚,多了几分坚毅与果决。
“淑芬,小鬼子犯我国土,杀我同胞,奸我姊妹,我若不去,鬼子迟早要打到嘉州,到时候谁来护你们母子?”周毅神情坚决,扶住她的肩膀柔声道:
“家中银元和金圆券我已经全部换成了黄金,藏在床脚下的暗格里,你小心收好,莫要被他人知晓。汪遇说乱世买黄金,恐怕接下来世道都不会太平,你带着两个孩子,要照顾好自己。”
“我和几位叔伯兄弟已经打了招呼,让他们照看你们母子,你放心,我们老周家只要还有一个男儿活着,就没人能欺负到你们母子头上。”
张淑芬渐渐不哭了,扑入周毅的怀中,紧紧抱着他,像是要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又像是害怕一松手就会消失。
周毅轻轻抚着她的背,眼角亦是有一滴泪水滑落,被他无声揩去。
“你放心,我还要回来给那两个臭小子修房子,娶媳妇呢。”周毅在她耳边轻声道:“打完鬼子,我就回来了。”
“嗯。”张淑芬应了一声,鼻音有点重。
周砚在旁缓缓握紧了拳头,一股悲壮之情涌上心头。
此时此刻的中华大地上,这一幕不知在多少家庭中上演。
这是他爷爷,血脉相连,更是令人心神激荡。
“周哥。”敲门声响起。
“来了。”周毅应了一声,松开张淑芬,走到床边看了眼熟睡中的两个儿子,毅然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毅哥!”张淑芬拿了一双布鞋追了出来,塞到他手里,红着眼眶道:“拿着路上穿。”
“好。”周毅笑着接过。
门口,穿着一身粗布短褂的汪家四少爷肩上扛着两把枪,上前一步,笑着道:“张姐,你放心,我跟周哥先去蓉城,我有个表叔在20军当副营长,我们先去投奔他,我会教周哥打枪的。”
“汪遇,你好好的汪家少爷不当,为何也要参军?不是明年要成亲了吗?你走了,你的未婚妻怎么办?”张淑芬看着汪遇,脸上满是不解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