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威和尚叩响一个住户的房门，等待许久后，房门才打开。

　　门后那张两颊凹陷的脸在看清大威和尚的长相后，立马毕恭毕敬了起来：“这位大师，是来化缘的吗？”

　　大威和尚微微颔首，唱了个佛号：“小僧前来化缘，若施主家中有什么剩下的饭菜吃食，还请施舍小僧则个。”

　　户主惊恐地缩了缩脖子，满脸堆笑：“哪敢哪敢，我哪敢给大师吃剩的东西。”

　　说完，他快速跑回屋子，拿着两条腊肉和一条鲜鱼走出：“小人家贫，这些是专门备着给化缘的大师的。”

　　这还不算完，户主的掌心还攥着几枚铜板，一并放入大威和尚的木钵中。

　　大威和尚无可奈何：“施主，不必如此隆重，小僧只要一些吃剩的馒头饼子便可以了。”

　　户主的脸色猛然一变，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大师切莫见怪，小人家中确实贫寒，平日里也只能上山捡缘尸，这条鱼还是上个月下河捞的之后一直养在缸里的。这些已经是小人家中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户主的声音发着颤，不停地给大威和尚磕头。僵硬的额头撞在门口铺地的石头上，震得上面的尘土像碰了冷水的脚一样拎了起来。

　　就在大威和尚准备蹲下扶起户主的时候，一个小女孩从屋内走了出来，怯生生地盯着大威和尚。

　　小女孩也很瘦，虽不至于说是皮包骨头，但头发发黄干枯，像一堆干草，手指甲里也嵌满了泥土。她的肤色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被尘土染黑，给人一种肤色不均匀的感觉。

　　户主察觉到了大威和尚的视线，扭头看去，却看到自己的女儿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他又回头看着大威和尚那定定的目光，不由得心头一震。

　　犹豫片刻后，他把自己的女儿拉来，毕恭毕敬地推到大威和尚身前。

　　“这腊肉与鲜鱼我便收下了。”大威和尚叹了口气，他怎么会不明白户主的意思。

　　如果不收下户主给的食物，户主恐怕就得把他的女儿送给大威和尚。

　　化缘有规矩，施主给了什么，和尚就得吃什么，无论给的是酒还是肉，而且必须吃完，不可丢弃。同样的，化缘来的食物最多也只能装满一钵，多了不取。

　　这是住持教他的规矩，这数年来，大威和尚一直坚定地履行。可到了西域佛国以后，却发现这佛教起源之地似乎与大乾的佛门大有不同。

　　僧人的地位很高，尽管他遇见的和尚总是说什么众生平等，皆为时间恒河中的一粒沙。但实际上，普通人遇到僧人的表现就是刚刚那样。

　　大威和尚在大乾化缘的时候从未遇到过施主掏空家底的情况，但在这里似乎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

　　或者说，这里的居民自愿为僧人掏空家底。

　　这里面的缘由太多，来自各方各面的压力与……也许是习俗，这些东西共同构成了这住户如同恐惧洪水猛兽般恐惧僧人的意识。

　　这不是特例，而是常态。

　　大威和尚向他们临时的栖身之处走去，路边经过了一条河。在随手把鱼放生后，他又走了一段路程，陆吾才从路边的灌木林里悄悄地探出头来。

　　“有肉！”陆吾两眼放光，急忙就冲上来，撞在大威和尚身上。

　　“你拿去吃吧。”大威和尚把腊肉递给陆吾，向他们的藏身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