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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桂魄

    15岁对龙马来说,算是一道分水岭。

  15岁之前,他被称为天才少年、网球王子,但前面依然有许多前缀——中学生NO.1,中学生里最接近职业选手的存在,青少年超新星选手等等,这些名号,彰显着18岁之前越前龙马的高光,同时也是拴住他的桎梏。15岁开始参加国际成年组赛事,龙马在成年赛场中用一次次血淋淋的失败见识到了成年组赛场的残酷。

  15岁到17岁,三年时间里,龙马几乎光环不再,当年的天才少年、网球王子,三个青年组大满贯在手的龙马,在进入成年组赛场的那三年里,饱受质疑,甚至被称作伤仲永。

  那时候他没有经纪人,没有自己的团队,甚至没有自己固定的教练,辗转于各个训练基地,多次一个人背着球包去比赛。被媒体采访,面对记者是否觉得自己在成年组赛场力不从心的问题,措辞着语言来回答。

  那时候,没有人陪他。

  他不喜欢被采访,但他需要接受。不管好的坏的,愿意不愿意,很多事,已经由不得他是不是喜欢。

  “你有点醉了。”

  蝶裳等了半天,龙马抱着她在玄关处还是不撒手。蝶裳哭笑不得,好笑两人为什么总是跟这个玄关过不去。

  她轻轻从龙马怀里挣出来,龙马并没有挽留,手臂随即放开,只眼睛亮晶晶的,一言不发微微抿唇看着她。

  又卖萌!蝶裳在心里呐喊道,觉得脸颊更热了。

  这份模样,跟白天龙马在赛场上的犀利锐气全然不同。那张年轻俊朗的面孔,干净又乖巧,睫毛长长的,眼神温柔又懵懂,垂眸看下来的时候有轻柔的一小片阴影,抿着的唇无辜又纯真,无论眼神还是模样,都让蝶裳有些招架不住。

  蝶裳压下心里的悸动和想去捏他脸颊的手,抱着他手臂把他拖进房间:“你先坐一会,我去给你泡一杯蜂蜜水。”

  蝶裳泡完蜂蜜水回来,龙马正坐在床边,歪靠在床头翻着网球杂志,看到蝶裳过来,放下手里杂志,蝶裳看得出他眼神清明了很多。估摸着龙马虽然酒量不大,但两杯香槟应该也放不倒他。

  龙马一口气把蜂蜜水喝完,把杯子握在手里,蝶裳要拿,边拿边说:“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找你。”

  龙马手往旁边一躲,蝶裳没能拿到杯子。

  她困惑的看了龙马一眼。

  “可以给我一点比赛结束的奖励吗?”他突然轻声问道。

  “好啊,你要什么?”蝶裳问道,想要哄他早点休息。

  龙马沉默一下,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蝶裳没有防备,她在龙马面前,尤其是当年两人交往后,从来都不做防备。所以即便龙马将手伸过来,蝶裳依然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直到一阵天旋地转,目光再聚焦时,蝶裳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龙马就在她的身侧,正侧身看着她。

  眼神清明,又带着一点任性。

  他的确喝了酒,但现在也的确酒醒。可不知道是因为比赛结束还是因为长久的分别,这次,他选择了顺遂自己的心意。

  这就是他要的奖励。

  蝶裳怔住,有些不知所措,以至于她没有说出话,尽管两人此刻都很紧张。

  龙马的手迟疑的放在她的腰际,低声问:“会讨厌吗?”

  “当然不会啦……”蝶裳声音也很低,但是没有犹豫,只是说完之后觉得羞赧,不肯看他。

  龙马突然觉心里轻快不少。

  他微微靠近一点,额头抵着蝶裳,不由自主的还是放低声音:“你的睡眠好点没有?”

  蝶裳笑了一下,不说话。她这样,龙马就知道她的睡眠还是一如既往。

  他轻声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心里想着怎么才能让蝶裳的睡眠好一点。

  蝶裳反倒不把这个放在心上,毕竟已经习惯了,只戳戳他的手臂跟他说自己过两天要去给千藤美代在法国编舞,不能和他一起回美国了。

  龙马答应着,但看得出来有些难过。

  他扁着嘴答应蝶裳的模样逗笑了蝶裳,也让蝶裳更放松了一些。蝶裳甚至往下躺了躺,让自己可以枕在龙马手臂上安抚道:“大概两周,我就回去了。”

  “两周!?”这似乎超出了龙马的预料,以至于他微微睁大眼睛。

  “对,三套节目,两周左右。已经很快了。”蝶裳已经因为龙马的反应生出了一些歉意,连忙解释。

  龙马嗯了一声,沉默一会,他闷闷的说:“从你回来以后,我还没有和你分开两周。”

  蝶裳一怔。

  龙马摸了摸她的头发,软声说:“你一定早点回来。”

  一个依恋着她的,软乎乎的,别扭的不想跟她分开太久的龙马。

  蝶裳觉得头晕目眩。

  她不由得问道:“龙马,你过去,是不是生气?”

  “什么?”龙马还陷入到蝶裳分开自己两周的难过里。

  蝶裳却没有重复,只低声说:“生气是应该的,任谁突然被甩都会生气。”

  龙马听懂了。

  他思维更清醒了一些,看着蝶裳陷入自己的思绪里,沉思一下,龙马捏捏她的脸,蝶裳回神看他。

  “生气,很生气。”

  蝶裳脸色一白。

  “你毫无征兆的说分手,然后人间蒸发,我当时到处都找不到你。”

  龙马捻着她的头发,轻声说:“那时候总想,为什么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呢,我也不知道究竟自己哪里出了错。”

  蝶裳睫毛微颤,说不出话。

  “后来,听玉城说你的故事,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但能理解你为什么会不辞而别。”

  毕竟他的蝶裳,他相信,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就这样任性离开。

  “然后就很难过,想我们相处那三年,为什么你不试着告诉我一下。”

  他很清楚,蝶裳不想告诉他是因为不想影响他的生活,觉得自己的身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是他还是难过,为什么蝶裳不愿意相信他一次,相信他是可以接受这些的。

  “不过还好,你还是回来了。”龙马笑了笑。

  他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不否认,尽管那时候蝶裳在病房情况危急,但他还是一颗心突然安定下来。

  五年,他等到她了。

  “你也不进入我的梦里,也觉得很难过。连梦里都不肯见我,那时候想不出你长大的样子。”说到这龙马叹气,但这时的叹气并没有愁苦的意味,更多的是一些调侃。

  现在来看,长大的蝶裳是和年少时有些不一样,婴儿肥褪去了一些,五官更加明晰精致,清冷中又带着温润沉静的气质。原来女大十八变是真的,越变越好看也是真的。

  “不过,有一次梦到了你。”

  龙马眸光晶莹,看着怀里的蝶裳。

  那一次,是17岁的龙马在ITF拿到U-18的冠军,正好那场比赛在日本举行,那时龙马还没有确定以日本选手身份参加比赛,但依然收获了很多关注,阿桃学长、大石学长、菊丸学长、乾学长他们,甚至还有荒井学长,还有堀尾、胜郎、胜雄、品川端、諸星瑛等后来的队友都来看了他的决赛,就连六角中的葵剑太郎,冰帝的迹部景吾、穴户和凤,还有立海大的真田弦一郎、幸村精市、山吹的千石清纯以及亚久津、四天宝寺的远山剑太郎和白石藏之介等。

  至今那次ITF的决赛依然被很多球迷尤其是日本球迷奉为经典,镜头扫过去,到处都是五年前日本黄金一代的中学生优秀球员,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没能在网球这条路上走到最后,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的聚在这里,去看昔日队友和对手在职业赛场的搏杀。即便他们知道龙马在那几年状态不佳,依然认认真真的在龙马每次得分时他摇旗呐喊。

  在他获胜的时候,他看到青学昔日队友给他做的加油横幅,每个人头上都绑了一条发带,就是阿桃学长之前做的那种,白色发带中间一轮红日,只不过发带末端已经从青学加油变成了越前加油。

  每一个队员,从乾学长这一辈,一直到后来的品川端,所有人都戴着那种发带,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给他举起大拇指。

  讲真,那加油横幅真不好看。

  说实话,那发带看着有点丑。

  但龙马很开心,仿佛在遥遥黑夜中有了一点坚持下去的光亮和勇气。比昔日荣光更珍重的,就是他们一起打比赛的岁月,熠熠生辉的情谊,终生的珍宝。让他永远都不后悔青学的国中三年。

  那是龙马职业生涯第一个大赛冠军,他也是第一个拿到该冠军的日本选手,赛后晚宴,龙马在别人的祝贺中多喝了两杯香槟,酒精加上喜悦,他难得醉了,坐车回酒店时已经有些头晕。

  那天晚上他梦到了蝶裳。

  是年少的蝶裳,身形单薄纤细,长发飘逸,坐在他身边对他露出微笑,她和他道一声恭喜,告诉他,她会一直看他比赛。

  他开心的想去握住她的手,想要去诉诸他这些年的委屈和思念,然而入手是一片虚无,面前的少女身形逐渐虚幻。他惊慌的伸手想要抓住,却阻止不了她的身影在虚实之间逐渐散去,他着急了,喊出一声蝶裳,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在寂静的房间听到了尾音,知道自己真的念出了蝶裳的名字。他在朦胧的晨曦中看着天花板,不愿相信这是一场梦。

  年少的龙马很优秀,他比其他男孩都更勇敢,把心爱的女孩放在心上,守护着她在自己心口安放。

  年少的龙马也很脆弱,不愿相信心爱的女孩就那样头也不回的扔下他离开。17岁的龙马在那个晨曦中委屈的留下眼泪,才不去想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想见到她,他在那个晨曦中如此渴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