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藤美代发现，蝶裳竟然在走神。

　　她过去也见过蝶裳走神，但这次，格外明目张胆。

　　她忍不住在一个休息的间隙推推她，问：“怎么了？你这两天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蝶裳表情淡淡：“有吗？”

　　“当然有。”过去蝶裳这种淡漠的表情会让千藤觉得她很高冷有距离感，但现在相处时间长了以后也就不放在心里了。以前觉得蝶裳这种表情是成竹在胸运筹帷幄，熟了以后觉得也可能是在心里魂游太虚。

　　“你从龙马那里回来就这个表情了，这么难过这么想他吗？我们明天就回去了耶！”她们一共只离开了三天的时间，确切的说是蝶裳只离开三天的时间，明天她就回去继续看龙马比赛了。怎么着现在两人感情已经这么深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不是……”蝶裳反驳。

　　“不想他？”这句话就是千藤纯粹想逗她了。

　　蝶裳瞟了她一眼。

　　千藤做了一个求饶的动作，然后问：“到底怎么啦？”

　　蝶裳犹豫一下：“我那天晚上见到了龙马父亲。”

　　“越前南次郎？”千藤惊呼一声。

　　蝶裳点头。

　　“然后呢？”她问道。

　　“没有然后，问了几句话就走了。”

　　的确是说了几句话以后南次郎就先行离开了。只说了类似于我们过去见过，什么时候回来的等无关痛痒的问题。从头至尾都是笑的，也没有问很多。

　　“我也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好还是坏。”蝶裳轻声说道，然后看向千藤。

　　千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没经验，我没经历过这个。景吾的父母我从小就认识……”

　　毕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起来的，千藤住迹部家的时间跟住自己家时间一样长……

　　蝶裳看她几秒，叹了口气。

　　多年前她就羡慕千藤跟迹部之间这种从未分离过的情谊。

　　“但肯定没问题啦，”千藤安慰道，“既然是笑着的，肯定他父亲是认可你的，更何况又是自己儿子喜欢的女孩呢。”

　　蝶裳不语，跟千藤相似，她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跟千藤不一样的是，蝶裳是跟长辈没有相处的经验，那差别可就大了去了。

　　蝶裳随时都在关注龙马的比赛进展。龙马挺进第三轮后再度遇到了如今世界排名第一的米哈洛·科斯蒂奇，科斯蒂奇在几个月前的澳网刚刚因为输给龙马而拿到澳网亚军没能卫冕，这次到了红土两人自然又是一番激烈交锋，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龙马再度五盘三胜赢下了如今世界排名第一的科斯蒂奇，再度爆了大冷门。

　　两次交手赢了如今的世界第一，这让龙马的热度再度高涨起来，迅速成为这次法网的夺冠热门。本来大家以为，龙马作为32号种子会在前四轮中遇到世界排名一至五位的选手，一定会走不远迅速出局，不料龙马先是赢了世界第三的伊凡由赢了世界第一的科斯蒂奇，接连爆冷扫除了法网两座大神，这让大家猜测，是不是龙马还会像澳网一样，继续成为一匹笑到最后的黑马。

　　而蝶裳果然如她保证的那样，在第四轮比赛之前回来了。

　　回来的前一天晚上，蝶裳去见龙马。龙马开门很快，看到蝶裳时不由得笑了，闪身让她进来：“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说今晚回来就今晚回来的。”蝶裳说着。

　　这话勾起龙马的一缕情意，的确，不管怎样，蝶裳都回到他身边了。

　　龙马又忍不住笑，他每次笑的时候表情幅度不大，但薄唇微弯，眼神明亮澄澈的模样总是让蝶裳很心动。

　　她心情不由得跟着好起来，但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忧：“叔叔……又来过吗？”

　　龙马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南次郎，也立刻明白了蝶裳为什么会问起来，解释道：“没有，他很少来的。”

　　蝶裳哦了一声。

　　“担心什么啊，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龙马揉揉她的发。

　　蝶裳抿唇不语，的确如此。

　　龙马突然凑近她：“是不是因为，你也在认真考虑和我之间的关系了？”

　　所以才这么在意？

　　蝶裳一愣，顿时脸止不住的红，但并没有反驳，只躲开龙马的目光不说话。

　　龙马不再逗她，但脸上笑意未减。想了下，他说：“其实大多数时候，我比赛我老爸只是看看直播，他很少来现场看比赛。”

　　“这次来法国看法网，也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我哥哥。”他看着蝶裳说道。

　　正脸红的蝶裳微微一怔，终于看向他了：“你哥哥？”

　　“嗯，对，我哥。”龙马点头。

　　龙马过去有对她提过他有一个哥哥，但寥寥几句话就带过了，对于这位从未见过面的龙马的哥哥蝶裳也就没有多想，这么出乎意料的被龙马提起来，蝶裳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小时候我家领养过一个男孩，比我大两岁，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后来他又被一位阿姨领走，就离开了。”

　　龙马一边说一边拿手机，找出一张照片给她看：“这是他，叫越前龙雅。”

　　蝶裳看了一眼，心里惊讶，跟龙马好像……

　　“像得好像亲哥哥……”蝶裳喃喃道。

　　“嗯，从小就说我跟他很像，但我们的确没有血缘关系。”龙马也解释得认真，看来也不是解释了一回了。

　　“虽然在我家住的时间不长，但我们一起学的打网球，也住在一起，后来他离开后，我很多年都没见过他，但他跟我老爸一直保持断断续续的联系。”

　　现在想想，越前龙雅的确在他们家住的时间不长，年少时也有过相处愉快的回忆，他们一起打网球，越前龙雅也是极有网球天赋的孩子，因为比龙马大两岁，小时候力气身高速度等也都比龙马高了一档，两人打球，龙马总是输。

　　可以说，龙马幼时学习打网球，一方面有越前南次郎的教导，另一方面，也有龙雅这位同伴陪他的原因，虽然那家伙毒舌又爱捉弄人，但他每次进步，越前龙雅都会夸赞。

　　“他现在……在做什么？”

　　“也是打网球，但没有走职业，很不固定，也不清楚他到底怎么想的。”其实后来去了其他领养家庭，龙雅的成长南次郎没有再过多参与，如今也只是偶尔联系往来，终究跟以前相比关系淡了很多。

　　“怎么样，”龙马看蝶裳惊讶的表情，歪头注视着她的眼睛，“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秘密的，我的过去，有的也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

　　那时他们总想两人就这么在一起，不想关心其他，蝶裳有难言之隐不想说，龙马是因为太久远了没觉得这些需要说。

　　蝶裳垂眉笑了笑，知道龙马这是在安慰她。

　　她坦言道：“我实在是没有和长辈相处的经验，总怕……”

　　总怕哪里做不好。

　　龙马微微点头，歉意道：“我一开始也没想让你们现在就见面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

　　“会很有压力吗？”他轻声问道。

　　“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她不好意思，“我……没有和父亲相处的经历。”

　　事实上，蝶裳和任何长辈相处的模式，都与龙马大相径庭。

　　生下她的母亲在她还未晓人事的时候就送她去了岛上，此后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她最熟悉的长辈是查斯坦教授，但对查斯坦教授，她更多的只是需要没有理由的服从。后来在异世界流浪，的确是遇到几位大叔，但毛利小五郎爱喝酒看美女，对她这样的小娃娃也没心思相处管教，和蓉姐姐学医时倒是遇到过一位剑圣，虽然跟蓉姐姐两情相悦，可惜了，两人相处的时间都不多，更遑论她。更多的男性都是同伴、战友的关系。

　　“以前，我的确有时候觉得埃尔文团长很像一位父亲。”

　　冷峻的为她指明方向，严肃之余也会将她带在身边维护她，最后的生死关头让她活下去。如果不是他，那时候想要求死的蝶裳，未必会给自己选择生路。

　　顿了一下，蝶裳突然说：“其实手冢队长很像埃尔文团长。”

　　龙马正听着，冷不防蝶裳突然这样说，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由得嗯了一声。

　　“只是感觉，大概因为他们有相似的地方把。”蝶裳也说不清楚。

　　龙马却听明白了，他笑了一下：“了解。”

　　他了解，蝶裳就没有再问，放心一般说：“了解就好。”

　　龙马咬唇低头笑默默的笑。

　　终于知道怎么回事了。

　　过去蝶裳和手冢队长亲近，不少人觉得是蝶裳喜欢手冢队长。那时蝶裳习惯跟随在手冢队长左右，尤其比赛或校内排名赛事一度形影不离。

　　虽然很多人都说两人肯定关系不寻常，但龙马默默观察久了，也会觉得有点地方奇怪。比如，蝶裳在手冢队长身边时，虽然眼神会有崇拜，但爱慕的情绪还是比较少的，她在手冢队长身边时更多的是一种严阵以待的架势。

　　现在想来，大概就是埃尔文团长像父亲，手冢队长像埃尔文团长，手冢队长约等于父亲这样的三角关系得来的……

　　“不过，埃尔文团长毕竟是长官，还是不一样的。”蝶裳笑了笑，说道。

　　的确，埃尔文团长是她的长官，再怎么如父亲般提携指点，也是不一样的。

　　龙马揉揉她的头发：“不要想太多了。”

　　蝶裳沉默，点点头，好。

　　过去的记忆里，的确有值得用一辈子去记忆的人，但有时候，这记忆又太沉重了。

　　龙马迟疑了一下，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蝶裳没有躲。

　　在这一刻，她不想让自己困于那些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