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马认真训练，蝶裳乖乖坐在一边看着手机搜索的资料。

　　龙马不擅长红土球场，一个原因是龙马本身技术上跟红土这种球场有点出入——他不是底线型选手，跟欧美选手比力量上也不太占优势，所以多少有些打得不顺手。龙马法网参加了两次了，第一次止步第三轮，第二次止步第四轮，跟其他三项大满贯比，法网成绩比较逊色。他也参加过红土的巡回赛，至今没有拿过红土赛事的冠军。

　　蝶裳看完资料，然后认真的看训练。又训练一个多小时后，龙马再度休息一下。

　　艾维斯教练也休息，间隙突然又想起刚才跟蝶裳聊天，没想到训练完以后又把这个话题续上了。

　　“听龙马说，你们过去在国中比赛的时候用过沙地？”

　　蝶裳一愣，嗯了一声：“打过几场沙地赛，但当时遇到的对手挑战性不大……”

　　艾维斯点点头，也觉得蝶裳含蓄的形容挺有意思，忍不住笑了一下。

　　“其实龙马在红土赛场是有优势的，红土球场能够兼容很多打法，更重要的是龙马本身精神力很强，这就是他在红土赛场非常大的优势。所以也不用很担心。”

　　“而且他的进步空间很大，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现在还在念书，兼顾学业必然一定程度分散精力，等他毕业以后就好了。他还很年轻。”

　　艾维斯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微笑着的，不疾不徐不骄不躁。看得出来他的确是对龙马的发展很有信心。

　　蝶裳的心情因为艾维斯的话而稍微轻松起来。

　　龙马训练结束后带蝶裳回家，龙马是有自己的驾照的，更有自己的车，他也习惯不管去哪里都自己行动，毕竟学校训练基地还有公寓来回跑太随性了，自己开车总归是灵活一些。因为一向生活低调，的确也没出过岔子。

　　蝶裳坐在副座驾上看手机，两人并没有什么交谈，龙马看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保持沉默。

　　龙马想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法国。

　　但又觉得可能蝶裳不愿意，蝶裳自然是可以留在这里等他的，如果蝶裳告诉他，他自然是尊重蝶裳的决定的，只不过会有点难过罢了。

　　蝶裳虽然已经回来好几个月，但龙马依然想要跟她朝夕相处，从少年时开始他们就是这样的，即便中间有一方会离开几天，依然有满满的安定感，知道对方会回来，一定会回来。

　　龙马开着车让自己不要那么走神，正在心里警戒着，身边的蝶裳开口了。

　　“龙马，”蝶裳踌躇了一下，还是转头看他，“我和你一起去法国好不好？”

　　龙马心中微微一跳，他短促转头看了她一眼，飞快的回答：“当然可以！”

　　顿了一下，他低声说：“我自然是希望你和我一起去的。”

　　说完，蝶裳一怔，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为什么想要去法国了？”龙马轻咳一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看你比赛。我已经把票买好了。”

　　她还是不想坐他的球员包厢。

　　龙马沉默一会，嗯了一声。

　　虽然结果有点不一样，但蝶裳决定陪他一起去，已经是达到目标了。

　　四月上旬，龙马和团队就来到法国，提前在红土球场进行专门的训练，同来的还有蝶裳。

　　因为还没有到比赛，蝶裳虽然也跟着来了但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自己支配，所以她经常会去周边逛逛，如果在外面住一宿，一定会提前告诉龙马，龙马每次都会和她说注意安全。蝶裳也会去看龙马训练，也是会一看就是一整天，也不会觉得腻烦。

　　龙马的团队成员也都认识了这个小姑娘，虽然龙马从没明说两人的关系，但团队的人也都心照不宣。其实作为合作关系，团队成员并不需要关心蝶裳的存在，毕竟只要龙马能够保证训练水平和实力就证明了这个团队的价值。但现在是，龙马的团队成员的确也很喜欢蝶裳。除了蝶裳本身对这些工作人员态度友好之外，蝶裳还有很多让他们觉得很神奇的地方。

　　比如蝶裳和龙马的相处，在他们看来完全就是已经磨合非常好的“老夫老妻”模式，彼此言语不多，但相处非常默契，彼此三言两语就能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想法。这让团队也看出来，龙马和蝶裳的认识时间绝对不止是这几个月而已。而团队的工作人员都是经历过去年樱乃那件事情的，跟樱乃的接触也有，也因此他们才更明白，蝶裳在龙马面前自自然然的态度有多难能可贵，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可以看出，蝶裳有和龙马粉丝或樱乃一样的情感，她喜欢龙马，甚至是有崇拜的情感，但跟别的女孩不一样的是，她并没有情怯，她将这种情感化成了对龙马妥帖的相处，这是最难得的。

　　龙马就这样在法国的红土球场完成了训练，训练很顺利，蝶裳在训练最后几天每天都会陪着他，也因此和龙马团队的成员关系更深了一些，大家虽然不说，但都已经默认并且欣然接受了蝶裳是龙马女友的身份。

　　近一个月的训练结束后，龙马迎来了法国网球公开赛。

　　这一次，龙马第一次以种子选手的身份参加网球公开赛，虽然是微妙又悲惨的32号种子选手。

　　32号种子选手在网球公开赛中是比较有趣的，也挺多灾多难的，因为网球公开赛一共是32个种子选手，龙马是正好卡在最后一位的种子选手，按照公开赛大种子选手对战小种子选手的规律，龙马将会在前三轮中面对本次公开赛1-4位的种子选手，换句话说，他在前三轮就被淘汰出局的可能性非常大。

　　这真是一个让人悲伤的预测，还没参加比赛，仿佛就已经看到了这次比赛的未来。

　　龙马团队里没有女生，所有人都是男孩子，告诉她这个结果的是伊桑，伊桑过去也打网球，更何况现在是网球运动员的经纪人，对这些规则都非常清楚。

　　蝶裳听后即便对龙马很有信心也未免会生出忧虑，她担心的倒不是龙马输比赛，而是担心他输了之后会不会难受。

　　而龙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对接下来比赛的紧张，他认真是真的，但也并没有因此焦虑，蝶裳还记得以前龙马紧张时话就比以前多，但此刻龙马并没有这样。

　　比赛开始的前一天晚上，龙马照常和蝶裳一起吃晚饭——如果蝶裳去他训练的地方，他们是不会一起回来的，因为在酒店附近就会有媒体。所以他们独处的时间主要是晚饭时间。一般他们会在房间里吃，去谁的房间都可以。

　　这次晚上就是在龙马的房间吃的。龙马能察觉到蝶裳总是看他。

　　“怎么了？”龙马笑了一下，“这么盯着我看，也不说话？”

　　蝶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倒也坦然：“我是在想你明天的比赛。”

　　龙马笑了笑：“没什么的。”

　　蝶裳犹豫了一下，问：“真的不会紧张吗？”

　　“紧张是因为怕输，”龙马淡淡的说道，“但是在职业赛场上，输赢都有可能。”

　　诚然，会有顶尖或划时代的传奇选手在其职业生涯中拥有骄人的战绩。网球赛场上有一种记录输赢的方式，就是针对两个选手之间的交手记录。比如龙马和手冢队长之间在进入职业网坛之后的交手记录是八场，其中龙马是三胜五负。

　　有的顶尖选手和其他选手的交手记录可以保持完胜，或者是巨大的领先优势，但也有很多选手之间其实并没有明显的差距，彼此之间有输有赢，有来有往，不可能凭借一场比赛就判定谁的实力更强。

　　所以蝶裳听到龙马的话时，心里是有些感慨的。

　　在过去，的确就是一场比赛定输赢，龙马也是因此站上中学生No.1的宝座，但是如今在职业网球赛场，不一样了。

　　龙马给面包裹上果酱递给蝶裳，蝶裳有点意外，但龙马劝她再吃一点。

　　明明这么瘦，结果晚上喝两口牛奶竟然就不打算吃东西了，这怎么行。

　　蝶裳乖乖接过去。

　　“刚打职业比赛那两年，我经常输比赛。”龙马突然说道，声音依然淡淡的，却足以让蝶裳专心听他说话。

　　龙马托着下巴，看着她笑了笑：“那时候知道，青年组和成年组的比赛还是有差距的，排名一百名以外和一百名之内是有差距的，顶尖选手和其他选手也是有差距的。”

　　龙马说得很自然，他琥珀般的猫眼依然澄澈年轻，面容更加英俊成熟，但此刻，龙马自然的话让蝶裳突然涌起心疼。

　　她想起樱乃之前说过的话。

　　那时候的龙马，正努力的去适应职业赛场的环境，经历过失利，也经受过质疑。在那之前，他是让人崇敬的青学网球社队长，更早之前，他是备受肯定的新人，一直都被人期待着，一直都顺风顺水，而后来却不得不独自一人去面对他的逆境，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未来是能够乘风破浪，还是就此沉寂。

　　他明明是那么备受宠爱又骄傲的少年。

　　蝶裳喉咙一哽，低下头没有说话。

　　“怎么了？”龙马意外她的反应，也有点无措，结果成了他反过来安慰蝶裳，“没关系的，以前你也看过我输过啊。”

　　蝶裳回来之后，龙马参加的唯一一场比赛就是澳网，结果七战全胜拿下了职业生涯第一个大满贯，的确是还没输过。不过更早之前，国中时代，蝶裳的确是看过龙马输比赛，跟手冢队长，跟真田弦一郎……嗯，还不止一次。

　　“我不是怕你输……”蝶裳连忙纠正，顿了一下她看着龙马的眼睛，“我只是怕你输了比赛以后难过。”

　　龙马一愣。

　　蝶裳眼圈微红，但她自己没发觉。

　　龙马静静看了她许久，他的眼睛中波澜微动，但最终也只是笑了笑，伸手摸摸她的发。

　　“不会。”

　　不会，因为我们都在长大，不会，因为如今，你在我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