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马怔怔的看着蝶裳。

　　他大抵从没有如此惊讶的时候，以至于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

　　“你……想起来了？”

　　好久不见，是不是意味着，蝶裳的记忆，回来了？

　　蝶裳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

　　“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他倾过身体细细端详她，笑得很内敛，但眼底渐渐浮起惊喜。

　　蝶裳只安静回望他，她唇角含着一缕笑，但神情有些复杂。

　　龙马的开心显而易见，进而又浮起担忧：“所以，你昨天晕倒是因为找回记忆吗？”

　　“应该是……”蝶裳轻声说道，她要坐起来，龙马扶住她。

　　“你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还是休息一下吧。”

　　“没有……我没关系。”蝶裳坚持。

　　龙马让她躺在床上，又打量她一下，她找回记忆的喜悦渐渐淡去，理智逐渐恢复，龙马能感觉到她此刻跟之前有点不一样。

　　她看起来并没有很开心，眼神冷静克制，有淡淡的悲伤笼罩着整张面庞，这让她本就苍白的面容显得更加虚弱一些。

　　是的，那个蝶裳，又回来了。

　　只是，龙马心里隐隐升起不安，恢复记忆的蝶裳反应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这样清冷疏离的模样，好多年，真的好多年，他没有见过了。

　　能这么淡定，龙马猜测，她大概会……

　　蝶裳半靠在床边，还是看着龙马，龙马也任她看着，很坦然。反倒是蝶裳到最后不好意思了，低下头，轻声说：“这些天，谢谢你。”

　　“不要说谢谢，也不要说对不起。”

　　龙马的话让蝶裳又抬头看他。

　　“昨天你昏迷的时候，说了好多次对不起，”龙马看着她，“我不想再听了。”

　　蝶裳微微一愣，顿了一下：“我昨晚……说了很多话？”

　　龙马嗯了一声：“说了很多，很多没有听懂。”

　　蝶裳：“……”

　　她原本的愁思被龙马的话给打散了，一时间无言以对。

　　“我……说了什么？”她好久以后才问道。

　　龙马想了想：“你说，让他们放过你。”

　　蝶裳：“……”

　　“还有，你说，你生而为人，为人而死。”

　　蝶裳：“……”

　　她表情有些细微的变化，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无奈，甚至最后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

　　就在她低头叹气羞愧难当的时候，她察觉到有双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她抬头，龙马距离自己近了一些，神情沉静而温柔。

　　“先不要想这么多，先好好休息，好不好。”

　　有那么一瞬间，蝶裳觉得龙马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她只好点点头：“好。”

　　医生再来检查时，蝶裳一直表示自己已经没事，她的确主要是身体虚弱了一些而已，离开医院好好调养也是可以的。所以医生表示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回家了。

　　龙马一直陪着她，但后来接到了艾维斯的电话，艾维斯表示接下来有一个他的采访，是日本媒体关于他这次一个比赛的赛后采访，实在是不好推脱。

　　龙马有些犹豫，蝶裳立刻给他做手势，轻声说：“去吧，我没事。”

　　她看起来比艾维斯还要着急。龙马对手机那边说好的时候，蝶裳的表情就放松了。

　　龙马挂了电话，叹了口气。

　　他去揉她头发，加了点力道，把她的头发揉乱。

　　“不想我陪着你是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蝶裳没有躲。

　　“我知道，”龙马继续叹气，犹豫了一下，“我走了以后……你可不要偷偷离开，让我又找不到你……”

　　蝶裳心里一跳。

　　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抬头去看龙马，龙马抿着唇也看着她。

　　“……不会，”蝶裳犹豫了一下，转而保证，“我会等你回来。”

　　龙马回来的很晚，也因此走到病房时轻手轻脚，但到门前就看到里面有小小的光晕，蝶裳真的正在等他，大概是从护士小姐那里借了本杂志，正半倚在床边看着，听到开门声抬头去看，看到龙马进门时对她轻轻笑了一下。

　　她好像真的，一直在这里等他回来。

　　龙马心里突然就安定了。

　　“还没有休息？”

　　蝶裳放下手里的书：“觉得有很多事要做，睡不着。”

　　龙马坐下来，闻言抬头看她：“有什么事？”

　　蝶裳想了想：“好多。”

　　觉得这样说得太笼统，她又举例：“比如，接下来我要去哪，要做什么，都还不知道。前几年发生了很多事，本来该那个年纪要做的事一件都没做。现在突然闲下来，反倒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龙马安静的听完，沉默了一会：“那现在呢，有头绪吗？”

　　蝶裳静静的看着他。

　　“你想……去哪？”龙马轻声问道。

　　他神情太安静了，那么漂亮干净的一双眸子就那么看着她，等待着她的话。蝶裳看了他一会，本来想说的话没能说出来，笑了笑：“还没想好。”

　　“那……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美国？”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我在那里有自己的住处，你可以在那里。”

　　龙马等着她的答案。

　　从蝶裳表情他也知道，蝶裳应该是料到他会这样说的。

　　“龙马，你不担心……如果被发现的话，会对你有影响吗？”蝶裳问道。

　　“什么影响？”

　　蝶裳看他：“你知道的。”

　　龙马原本就是备受瞩目的新星，现在又拿下澳网，不管是关注度还是身价肯定都会比以往都更高。龙马的粉丝也庞大，粉丝成分也复杂，不仅有单纯的球迷，还有很多女粉丝，这些女粉丝就像当年在青学的朋香和樱乃一样，对他更多的是如都喜欢明星那样的情感，或许如今，学生时代的单纯的好感已经边长更成熟的爱慕了。

　　这样的环境下，一个和龙马亲密无间的女孩的出现，肯定会在龙马粉丝里炸开锅。

　　“我从来都有这个心理准备的，”龙马也回答，“我过去说过的，我是运动员，不是娱乐圈的明星。”

　　顿了一下，龙马低声说：“而且你不在，我根本联系不到你，也不放心。”

　　他不想问她是否还是要离开，如果她真有这样的决意，也很难改变的。

　　“跟我一起去美国好不好。”

　　这次，龙马也不会用什么撒娇的手段，只是就这样看着她，等着她的决定，他尊重她的选择，也告诉她自己的想法。

　　蝶裳咬紧唇。

　　良久，她说看着天花板，喃喃道：“我不知道未来是否会在这里生活，也不知道如何生活。”

　　说完她看向龙马：“龙马，我过去和你说过的，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

　　她似乎在积蓄力量和勇气。

　　“我的成长和经历是你完全想不到的，我是一个……和你的成长完全不同的人，甚至有可能你根本无法接受……”

　　说完这句话，蝶裳呼出一口气，仿佛把这些年积压的想法终于告诉了他。蝶裳从小到大对自己的身份和能力都算坦荡，唯独在龙马面前，她的这些秘密都成为她在龙马面前不想多谈的部分，也让她无数次都在想，如果她只是一个在这个世界的平凡的女孩子，就好了。

　　“我知道，但是，你不告诉我，怎么知道我不能接受呢？”

　　龙马就坐在床边，他看得出蝶裳很紧张，或许是更深的难过，他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蝶裳的手也很白，白且纤细，有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

　　“你看，我们过去的回忆是真的，你回来时，我非常开心，这也是真的。哪怕你当时没有记忆，我还是觉得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所以，你也应该相信我一次。蝶裳，有些事，也并不是你想的那么难，明白吗？”

　　“我想听你的故事，想知道你的过去，你告诉我，我会听，至于结果，我们交给时间，好不好？”

　　第二天早上，蝶裳出院。龙马带着蝶裳和艾维斯汇合一起回美国。艾维斯看着蝶裳，终于无比确定，这个女孩并不是跟千藤关系好，而是和龙马。

　　他很好奇，但听说前天蝶裳突然晕倒，顾忌着她可能还没有恢复，这位善良的教练并没有问太多。

　　与此同时，在日本的一家冰场，千藤美代正跟自己教练商量来年的编舞，再过两个月就是世锦赛，世锦赛之后就是休赛季，其实离下赛季的编舞工作还远得很，但千藤美代已经表示，她想让蝶裳给她编舞。

　　她的教练想了半天才想起蝶裳是谁，不能怪她，蝶裳这个人已经查无此人太久了，加上千藤美代常年都是合作大牌编舞，根本就想不起还有个叫蝶裳的编舞师。

　　她教练心里觉得这事儿没谱，但又不想打击千藤，只好和稀泥说等这赛季结束以后再说。千藤美代虽然经常犯迷糊，但她不傻，难得严肃的跟教练声明，一定要蝶裳编舞。

　　正义正言辞的跟教练声明，冰场旁边有笑声，千藤都不用看都知道来认识谁。

　　迹部景吾双手插在口袋，难得穿了一身休闲的衣服而不是西装。千藤的教练自然知道这是谁，连忙弯腰，迹部景吾摆摆手，直直的朝千藤走过去。

　　千藤还在鼓着嘴巴不开心。

　　“好了，别为难教练了，休赛季来了再决定也不迟。”迹部景吾点她额头，被千藤美代躲过去，“你不是说蝶裳还失忆了，人家自顾不暇的，编舞以后再说嘛。”

　　他一说失忆，千藤泄了气：“好吧，一会我要给她打电话，问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澳网结束了，越前拿了大满贯，”迹部轻描淡写的说道，“不知道蝶裳会不会跟龙马在一起去美国……”

　　“同居吗？”

　　迹部话被打断，忍不住瞄她一眼，千藤发光的双眼让他忍不住轻敲她额头：“想什么呢。”

　　“我没想什么啊，我也经常去你家住啊。”

　　“你这是在暗示想跟我同居？”迹部笑眯眯的说道。

　　千藤呼吸一滞，无声败落。

　　“不过，越前拿了大满贯，现在肯定很受关注，就是不知道两人怎么想的了，如果真的同居……可能会被曝光吧……”迹部说着。

　　虽说要是两人真的交往曝光早晚的事儿……

　　“好啊！曝光了好！”千藤突然握拳，“那太好了，正好让龙崎樱乃死心！”

　　迹部：“……”

　　“想起她我就生气！”显然记忆并不好，千藤跺了下脚，继而哀叹，“不知道蝶裳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她不知道，此刻蝶裳正和龙马坐上回美国的飞机，不只是千藤担心的，还有很多未知的事情，在等着她。